第(3/3)页 那悸动来得凶猛,却又被他瞬息压回心底最深处。 他不是傻子。 他当然看得懂于莎莎眼中从未改变的情意。 可他不敢接,也不能接。 那个在荒野异兽群中杀进杀出、面对绝境也能咧嘴喷粪硬刚的谭行; 那个对敌人狠、对自己更狠、骨子里烙着亡命徒癫狂的谭行…… 唯独在这一刻,喉头像是被荒野的沙砾堵死,尝到了近乎无措的滞涩。 以前,他肩上压着一家老小的生计活路,命悬在荒野的刀尖上,今日不知明日生死。 她是玄武重工的大小姐,是北疆于家捧在掌心、站在云端里的明珠。 她的喜欢,对那时在泥泞和血污里打滚求生的他来说,太奢侈了。 他连自己明天会不会变成荒野里一具无人收殓的白骨都无法保证,拿什么资格,又有什么余裕,去碰这样一份干净到让他自惭形秽的温柔? 一个朝不保夕、血里趟路的亡命徒,凭什么贪恋温暖与悸动? 而如今…… 生计不再是最迫在眉睫的刀。 可他脚下要走的路,却比从前更陡、更险。 武道之巅,家国大义......他的归处,早已注定是那片矗立在人类防线最前沿、与异域邪神及万千眷族以血相噬的长城战场。 他的命,从始至终,都没真正属于过自己。 从前是为了一家活,往后是为了万家灯。 他依然是个亡命徒。 只不过,押上的赌注,更大了。 这样的他……又怎么敢回应? 谭行喉结滚动,看着眼前这个眼中犹带水光、却执拗地望着自己的女子,声音低沉而清晰: “莎莎,我回来了。” 他顿了顿,每个字都像在齿间慎重碾过: “于锋是我兄弟。他的妹妹,就是我的妹妹。” “从今往后,你不是一个人。你有我。我就是你的....” “大哥”那两个字,终究没能说出口。 可话里的意思,已经划下了一条清晰的线。 于莎莎眼睫轻轻一颤。 那双刚刚还漾着光、映着他影子的眸子,几不可察地黯了一瞬,像星辰骤然没入薄云。 但她随即抬起脸,唇角弯起一个异常明媚的笑,甚至带着点昔日那种娇蛮: “好呀!” 她应得轻快,眼中却有什么情绪沉淀了下去: “这可是你说的.....以后我要是被人欺负了,你这个当‘大哥’的,可不能不管!” 话音未落,她忽然上前一步,伸出双臂,结结实实地、用力地抱住了他。 谭行浑身陡然僵硬。 熟悉的淡香混着一丝泪水的微咸涌入鼻息,女子的体温隔着衣料透过来,清晰得烫人。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,手臂抬起,几乎就要遵循本能回拥过去.... 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后背衣料的刹那,死死顿住。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壁垒,横亘在他与她之间。 那道壁垒,叫生死未卜的明天,叫烽火连天的前线,是他那早已不属于自己的性命与归宿。 抬起的手臂,最终缓缓地、沉重地,落回了身侧。 宽大冰冷的电梯轿厢内,于莎莎就这样紧紧抱着他。 将脸埋在他肩头,许久,没有松开。 她阖上眼,在这一方静止的空间里,放任自己沉溺这片刻虚幻的温存。 她知道。 这便是他给的回应了。 一个克制的拥抱距离,一声“兄弟的妹妹”,一条被他亲手划下、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界线。 也是她……该给自己的交代。 心中的惦念,无数深夜独白,那些发出去石沉大海的讯息里藏着的期盼......在真真切切触碰到他体温的这一秒,忽然都有了落点,也都有了尽头。 有些事,点到即止。 有些话,说穿便不体面了。 她于莎莎,有自己的体面! 她比谁都清楚,眼前这个男人骨子里烙着什么。 他的路,他的追求,从没有她的位置,也不在乎小情小爱.... 他的路途是在前方尸山血海的战场上,在人类防线上最陡峭的长城烽火里。 而她身后,是偌大的玄武重工,是万千人的生计,是于家最后不倒的旗帜。 他们之间,隔着的从来不是身份门第。 是命运截然相反的流向,是各自必须独行到底的征途。 或许……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。 她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臂,向后退开半步。 抬起头时,脸上已不见泪痕,只余眼角一抹淡红,和唇边重新挂起的、平静而明亮的笑意。 “行了。” 她声音很轻,却清晰: “我好了。” 电梯门不知何时已重新合上,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。 于莎莎伸手,按亮了一层的按钮。 金属厢体微微震动,开始平稳下降。 她转过身,背对着谭行,面向光洁如镜的电梯门。 镜面倒映出她的脸,也映出身后方寸之间,那个男人沉默伫立的身影。 她看着镜中的他,轻轻吸了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。 将所有翻涌的、滚烫的、来不及说出口的..... 都无声地,压回了心底最深处那个,只属于“于莎莎”的角落,从此封存。 电梯平稳下降的细微嗡鸣中,她听见自己心里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,随即化作一片澄澈的清明。 哥哥么? 镜面倒影里,她看见自己唇角很淡地弯了一下。 也好。 只要他还在。 只要还能看见他的身影,听见他的声音...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..... 怎样都好。 无声的呢喃在心间漾开,不再有挣扎的涟漪,只余一片深静的湖泊。 她终于彻底转过身,面向谭行,脸上还是平静而又温柔的笑容。 “走吧,哥哥。” 她甚至主动拉开了半步距离,语气轻快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 电梯“叮”一声抵达第一层。 门开了。 门外是玄武重工恢弘的大厅,光线通透,秩序井然。 于莎莎率先踏了出去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稳定,背脊挺直如修竹。 从这一刻起,她是于董。 也只是他的……“妹妹”。 第(3/3)页